我的六姐
我的六姐叫宏妹,或許是父母以為她是家里最后一個出生的孩子,所以給她取帶“妹”的名字,意思是最小的。然而,沒承想,她出生幾年后又“滾”出了兩個妹妹,排在我之前的那個妹妹三歲已夭折,我就成了她唯一的妹妹,她長我六歲。
或許我的出生奪走了她在家中受寵的地位,所以小時候她總是“壓制”我、看不慣我的各種“作”。
我排行最小,吃母乳吃到六歲。其實母親早就沒有奶水,只是我的“奶癮”難戒,我常常趁著母親不注意鉆進她的懷里吮吸幾口。母親認為我還小舍不得責(zé)怪,倒是我的六姐受不了我的壞習(xí)慣,三番四次用兩只手指刮著臉皮說:“羞啊羞啊,羞不羞?六歲還吃媽媽的奶。”有一次,我“奶癮”發(fā)作,挨著母親想鉆進她懷里吃奶,不料六姐徑直走過來,“兇神惡煞”地把我拽到一邊說:“還吃還吃!”她又提高聲音拖長調(diào)子說:“大家快來看啊,有人六歲還吃媽媽的奶啊。”在她的“羞辱”下,我趕緊溜走,從此也就斷了“奶癮”。
我是個被寵愛的孩子,每次與家人一起趕集或走親戚或走遠一點的路程,就嚷著說腳痛走不動,蹲在地上不肯走。父母和姐姐們明知道我撒嬌也會輪流背著我走,這一背就成了習(xí)慣。九歲時,我有事沒事還要媽媽和姐姐們背,她們抵不住我軟磨硬泡有時也會背背我。六姐從來就不慣著我,也看不慣我撒嬌。每次我要人背的時候六姐就罵:“你沒腳嗎?不會自己走路嗎!”有時她硬把我從媽媽的背上扯下來,“惡狠狠”地揚言要揍我。雖然有父母的庇護,但我還是很怕六姐。
剛上小學(xué)時,開始學(xué)寫字,老師在我的本子上寫了幾個漢字要我照著寫。我認真地學(xué)著寫,或許不得法,我總覺得怎么寫也不像老師寫的那些字,寫了擦擦了再寫,越寫越不像越寫越糟糕,便開始哭起來。母親不認得字,沒辦法幫我,又拿哭鬧的我沒辦法,只好叫六姐教我。六姐握著我的手,一筆一劃教我寫,寫了幾行我一看感覺也不像老師寫的那樣,便又哭鬧著說:“不像不像,不是這樣的。”“怎么就不是呢?只是我們寫的字體小了點而已,筆畫和偏旁結(jié)構(gòu)是一樣的。”六姐一改往常“兇巴巴”的樣子,非常溫和地說,然后又手把手耐心地教我寫,“橫-豎-撇-捺”每寫一個字她都邊寫邊讀筆順。我越寫越順手,慢慢地,也跟著她念筆順,不知不覺就學(xué)會了認字和寫字。那時,我第一次感覺六姐也是那么可親可愛。她不吼我的時候非常好看,天生的一頭卷發(fā)編成兩條大辮子,劉海黑而卷,眼睛大而有神,笑起來牙齒又白又整齊。
六姐雖然常常“兇”我,可當我被人欺負時她必定首先站出來護我。有一次,她得知班上兩個調(diào)皮搗蛋的男生經(jīng)常欺負我,便特地到他們上學(xué)必經(jīng)之路去堵。等他們經(jīng)過時,六姐拿著棍子拿腔拿調(diào)地把他們叫住,責(zé)問為什么欺負我,還敢不敢再欺負我。六姐將棍子重重地敲在地上,一字一頓地問,那氣勢拿捏得十分到位。她放出狠話:“如果再有下次,我決饒不了你們!”那兩個男生被六姐唬得立即認慫,后來再也不敢動我一下。
我與六姐雖然常常打鬧,但我們血脈相連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羈絆。后來六姐嫁人。早些年,她跟隨丈夫在深圳創(chuàng)業(yè),那時她家的經(jīng)濟也不是特別寬裕,卻常常給我寄些生活費,鼓勵我好好念書將來找個好工作。上中學(xué)時,我特別羨慕別人穿裙子,便寫信告訴六姐希望自己也能擁有一條漂亮的裙子,信寄出后我忐忑不安,怕她責(zé)罵。然而,她不但沒有批評我虛榮也沒有指責(zé)我愛攀比,當年中秋節(jié),就給我寄來衣服和裙子,并寫信一再囑咐我要認真讀書做有出息的人。我人生擁有的第一套裙子是六姐買的,那紅黑相間的條紋和飄逸的裙裾一直烙在我的腦海里。
六姐一面跟著丈夫走南闖北做生意,一面照顧她陸續(xù)出生的四個孩子,二十多年來輾轉(zhuǎn)深圳、廣州、惠州、河南等地,分別做過布料、樁機和工地。一路來,她應(yīng)該吃了不少苦,但是從來沒有向娘家人說過。我只知道她忙的時候,曾將孩子分別放在娘家和夫家寄養(yǎng)過一年半載。我在廣州上學(xué)時,有一次去看她,與她住在一起,夜里我隱約聽到她抽泣的聲音,原來她在做噩夢。我一再追問才知道,她家生意遇到困難,貸款利息額度很高。在我看來有點強悍的六姐竟然也變得如此脆弱,可想而知,她那時的壓力有多大,她承受了多少的苦!
經(jīng)歷了生活的風(fēng)風(fēng)雨雨,一路磕磕碰碰,六姐終于把四個孩子拉扯大,而且都教育得很好。這些年來,孩子們成家立業(yè),六姐也安定下來。我想,六姐該享享清福了吧。不料,2016年,六姐的丈夫得了重疾。她陪著丈夫做檢查、入院治療、定期復(fù)查,每日按時為之煎藥、照顧飲食起居。近八年來,在六姐的精心照顧下,姐夫的病情得到很好的控制。
而今,六姐回到縣城居住,與我隔得很近,我依然享受著被她罩著的幸福。特別是我們的母親過世后,她接過母親手中的傘,繼續(xù)護著我,關(guān)心著我的大事小事。她炒得一手好菜,三天兩頭叫我去吃飯,每次拿起電話的第一句話永遠是問我吃過了沒有,有好菜好湯給我熱著。這幾年,她怕我感覺家里清冷,每逢年節(jié)都特地叫我到她家過,就連我女兒說喜歡吃紅燒肉她也記在心里,常常做些讓我?guī)Щ丶摇?/p>
前幾天,六姐牙痛,我陪她去看醫(yī)生,就在她轉(zhuǎn)身的一剎那,我突然發(fā)現(xiàn)我高大清秀的六姐已經(jīng)滿頭白發(fā),皺紋也悄悄爬上她的臉。我內(nèi)心一酸,不禁感慨萬千,歲月真是不饒人。〉肝业慕憬銈兌冀〗】悼、安享清福,讓我永遠成為她們的團寵。
作者:朱宏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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