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鴿屎
作者:康兆妮
“白鴿屎”,其實它應該叫花果,在我們童年的時候,是一種奢侈的零食。它小巧玲瓏、精致漂亮,五顏六色的外衣,圓溜溜的形狀,那香甜的味道,只要一想起,就仿佛彌漫在我們的齒頰,久不散去。
這么好看好吃的零食,我們卻稱之為“白鴿屎”。這個土里土氣的名字,如同村里的小伙伴叫“昂古”“猴子”“黑仔”那樣,叫著順口親切,有種旁人無論如何也叫不出來的味道。
“小孩,小孩你別饞,過了臘八就是年。”每年臘八一過,村子里的年味便開始彌漫,蒸蒲谷、曬蒲米、炙酒、磨粉、做年糕、蒸粄皮都陸續(xù)開始。“白鴿屎”必須是臘月二十四五才進行的,大有挑大梁主角上陣、精彩大戲在后頭的味道。
這一天,媽媽天色微明就起床,從閣樓的瓦罐里取出存放的花生米,倒進簸箕,它們在簸箕中滾幾番,仿佛從一個不能伸展的狹小空間來到可以自由運動的大空地,快活地滾個不停。那經(jīng)過精心挑選的花生米,一粒粒飽滿滾圓,紫紅的外衣發(fā)著光亮,不見絲毫的皺褶。
灶膛中,火燒得通旺,大鐵鍋里的水分被熱成水汽,消失得無影無蹤;ㄉ妆坏谷朊爸鵁釟獾蔫F鍋中,嬸娘用長柄的鍋鏟不停翻動,花生米像一座小小的山丘被一鍬一鍬地搬動,最后又重新堆疊成另一座山丘。這兩座小山丘不斷地變小變大,左右輪換。
另一個鐵鍋里,白糖被煮得咕咚咕咚地冒著泡泡,像溫泉的泉眼那樣開著一朵朵微黃的小花。一股被炙烤后的花生米的香氣,混合著糖水的甜潤,隨著空氣鉆進鼻子,從廚房散發(fā)到過道,再到廳堂,彌漫整座屋子,又從煙囪飄散,把整個村莊的空氣都變成甜糯的味道。香氣越來越濃郁,空氣也越來越粘稠,那股香氣和甜潤就像回南天時的水滴一樣,附著在我們的衣服和皮膚上。柴火慢慢地減弱,媽媽撈起一;ㄉ追旁谠钆_上,待稍涼后,用手搓開外紫衣,確定花生米炒熟透了。糖漿呢,則用另一個盛著水的碗試火候,用筷子沾一滴糖漿,滴入水中,以糖漿不立即化開,而是沉于水底,為火候剛好。
最后,花生米被全部鏟到一個叫“花生托”的竹篾簸箕中,它不同于一般簸箕,無論工藝和用料都極為講究,要有很深造詣的竹篾師傅才能編織。趁熱把糖漿用勺子舀了倒入花生米中,這時候既是“白鴿屎”制作的關鍵,又考驗兩個人配合的默契程度。力氣較大的扶著“花生托”的邊緣,順著一個方向轉(zhuǎn)動,糖漿沾上花生米就會變成一個個小圓團,隨著嬸娘不斷地轉(zhuǎn)動“花生托”,小圓團慢慢地、均勻地變大。由于溫度的迅速下降,糖漿微黃透明的液體凝結(jié)成為白色的結(jié)晶,又因為不斷地滾動,潔凈的表面自然形成凹凸點,“白鴿屎”的表面就有了野草莓一樣的刺,使得它們擁有一個不同于任何茶點的外部特征。
直到滾動的“白鴿屎”同龍眼般大小就算大功告成,成品“白鴿屎”看起來更像一個個表面有些粗糙的鴿子蛋。小時候,我曾天真地想,是不是它本來叫鴿子蛋,但是被哪位頑皮貪吃、害怕被同伴搶光的小搗蛋故意取了個讓人惡心的名字呢?小時候的我們可不管這些名字的來龍去脈,也不計較它的土氣,成品一出來,我們就迫不及待地抓一把,全然不顧大人說熱氣的忠告,直往嘴里丟,邊嚼邊看著媽媽把黃色、紅色、藍色、粉色的食用色素倒進糖漿,一會兒,“花生托”中的“白鴿屎”就像變魔術(shù)一樣成了五顏六色。
我們吃著香甜可口的零食,玩著永不厭倦的游戲,跟外鄉(xiāng)來探親的親戚,不管是自家的還是鄰居家的,一一打過招呼,歡笑聲、嬉鬧聲,充滿了整個曬坪,蔓延到村莊的每個角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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