給家里留白
作者:朱輝
母親去浙江老家走親戚,小侄兒說他準(zhǔn)備在此期間清理一下,讓這個老舊的家有個新面貌迎接新年,我們都表示同意。父親有囤積強(qiáng)迫癥,這么多年下來,家里連走路的通道都出現(xiàn)了擁堵。如今他去世了,終于可以疏通一下了。
母親回來前一天,小侄兒讓我去參觀。一進(jìn)門,就覺得眼前一亮?蛷d里只剩飯桌、四個凳子和一臺冰箱。父親的臥室里,老家具、沙發(fā)、藤椅、竹床、棕繃床悉數(shù)消失了。小侄兒買了一個規(guī)模很小的衣柜,電視機(jī)放在一個不大的電視機(jī)柜上,墻邊放著兩把新買的椅子。
近幾年,母親一直睡在原本作為儲物間的小房里。她的床是我以前單身時睡過的,父親的徒弟用角鋼焊的,結(jié)實得睡100年都不會壞。然而鋼床高度及腰,以母親的身高,上下床需費點力氣。晚上起夜如果迷迷糊糊,有從床上摔下來的風(fēng)險。我們多次提出將它換掉,以前父母都舍不得。這回小侄兒自作主張,換了一張新床,高度不及原來的一半。
“還好,飯桌你沒扔掉。”我對小侄兒說。他說幸虧我對他科普過,飯桌是紅木的,曾是我奶奶的嫁妝,至今90多年歷史了。如今買這樣一張紅木桌子,一萬元肯定買不到。另有一個樟木箱,小侄兒也沒扔,那是父親的“嫁妝”。60多年前,爺爺奶奶送的。當(dāng)時托人從江西大山里買來木料,找里弄里一個老木匠做的。也幾十年下來,一點沒變形,再用幾十年毫無問題。
經(jīng)過小侄兒的清理,家里各類物件占地面積不過30%,留出的空白區(qū)域占70%。他將室內(nèi)老日光燈、燈泡都換成了明亮的LED吸頂燈,整個屋子感覺清爽明亮多了。坐在屋里,不像以前那么有壓抑感了。
其實我自己家也是這種簡約風(fēng)格。以至于有一回,修水管的師傅很不適應(yīng),說怎么空蕩蕩的。他說他農(nóng)村老家,房子大得多,每間都塞得滿滿的?赡苊總人審美觀不一樣,我和小侄兒都很享受這種“家徒四壁”的感覺。央視一則公益廣告,就宣揚了“人生要適當(dāng)留白”的理念。
母親回來后,起初有些心疼,扔了那么多東西。不過她有個特點:沒有什么主見。這既是缺點也是優(yōu)點。作為缺點,這樣容易被洗腦;作為優(yōu)點,做人不固執(zhí)、不糾結(jié)。很快她就適應(yīng)了“新家”。
今年過年,母親不用忙于做衛(wèi)生了。一眼看上去,家里就很干凈。隨便打掃一下,就可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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