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陳其明

拜訪“思想界明星”1921年1月下旬，陳獨秀應廣東省長兼粵軍總司令陳炯明的聘請，從北京抵達廣州，擔任廣東省教育行政委員會委員長。

陳獨秀是五四時期新文化運動的主要領(lǐng)導人，也是中國共產(chǎn)黨主要創(chuàng)始人之一，被人譽為“思想界明星”。在廣東青年運動史上，作為廣東青年運動先驅(qū)者和領(lǐng)導人的阮嘯仙，與陳獨秀有過一段特殊的交往。

一到廣州，陳獨秀就顧不上旅途勞頓，馬上在一些報刊發(fā)表文章，并接受邀請，到廣州一些學校、團體和單位，向社會各界人士發(fā)表演講，大力傳播馬克思主義，受到廣泛關(guān)注和歡迎。

阮嘯仙也是深受陳獨秀影響的一位青年學生。“五四”運動的爆發(fā)，使曾經(jīng)有過“讀書救國”思想的阮嘯仙觸動頗大。他在甲工學校讀書期間，在認真學習功課的同時，廣泛地涉獵《新青年》《社會主義史》《階級斗爭》《唯物史觀》等馬克思主義書刊，從中吸收了新知識，開闊了新視野。尤其是他十分推崇陳獨秀、李大釗創(chuàng)辦的《每周評論》，經(jīng)常與周其鑒、劉爾崧、張善銘等進步同學一起交流學習體會，評論中國和俄國的大政方針，開始認識到青年學生應該投身到火熱的現(xiàn)實斗爭中去。為此，他在報刊上撰寫文章，盛贊“五四”運動是“振聾發(fā)聵”的“新潮怒放”，是一次“大有價值的變動”。受陳獨秀等人影響，阮嘯仙很快摒棄了自己原來那種要求學生“專心致志”讀書，以便將來“學優(yōu)登仕、攝職從政”“學成救國”的不切實際的幻想，力主響應北京的學生運動，積極參加廣州學生反帝愛國示威游行。

此時的陳獨秀，早已是全國赫赫有名的人物。阮嘯仙對陳獨秀早已仰慕已久。特別是北京五四運動以來，陳獨秀在推介馬克思主義和宣揚俄國十月革命的革命勇氣、新文化運動中的獨特見解及百折不撓的斗爭精神，令阮嘯仙肅然起敬。

在廣東團組織負責人譚平山的引薦下，阮嘯仙上門拜見了十分崇敬的師長陳獨秀。陳獨秀聽說眼前這個清秀的年輕人是甲工學校和“中上學聯(lián)”的負責人，便非常熱情地詢問起廣州學生運動的情況。

阮嘯仙向陳獨秀匯報了廣州地區(qū)，特別是甲工學校學生運動開展情況。陳獨秀邊聽邊點頭，并不時穿插問些問題。阮嘯仙都作了認真回復，還不時地說一些自己對這些問題的看法。

阮嘯仙的回答，陳獨秀深感滿意。

最后，阮嘯仙向陳獨秀請教了一些關(guān)于馬克思主義原理方面的問題。陳獨秀也耐心細致地做了詳盡的解釋。

陳獨秀的解釋與講解，令阮嘯仙有豁然開朗之感。

阮嘯仙第一次聆聽到如此精湛的理論和如此懇切的教誨，心中無限愉悅。作為甲工學校學生會負責人，阮嘯仙馬上意識到，應該讓更多的青年學生聆聽到陳獨秀這位“思想界明星”的教誨。

于是，阮嘯仙以十分恭謹?shù)膽B(tài)度，試探性地邀請陳獨秀到甲工學校去，給他們?nèi)�校學生發(fā)表演講。

意想不到的是，陳獨秀當面應諾，并商定了具體到校日期。

臨別時，陳獨秀向譚平山、阮嘯仙贈送了《共產(chǎn)黨宣言》一書，并叮囑他們要組織同學們認真研讀。

演講記錄員

陳獨秀對廣東新文化運動十分關(guān)注。尤其是得悉廣州青年學生們，熱心投身于轟轟烈烈的愛國運動而深感欣慰。為此，當接到阮嘯仙以甲工學校的名義到校講演的邀請后，陳獨秀欣然應諾，答應按時前往。

1921年1月27日下午，甲工學校的小禮堂座無虛席，熱鬧非凡。學校全體同學及部分教職員工200多人，正翹首等待著陳獨秀前來演說。

阮嘯仙、周其鑒坐在前排，負責承擔此次演說的記錄任務。他們與劉爾崧等人一起，一邊維持著會場秩序，一邊焦急地等待著陳獨秀的到來。

當陳獨秀在主持人的引領(lǐng)下快步走上講臺時，會場全體師生肅然起立，并報以雷鳴般的掌聲，熱烈歡迎這位中國思想界的“明星”、新文化運動的闖將。

陳獨秀寒暄幾句后，立即轉(zhuǎn)入正題。他談到了北京五四運動，談到了他對廣東的觀感，談到了有志青年“改造社會”應有的責任與精神……

會堂一片寂靜。雖然沒有擴音設備，可師生們對陳獨秀的每句話都聽得十分清楚。阮嘯仙一邊屏息靜聽，一邊快速記錄著，生怕哪句話漏掉了。

在演說中，陳獨秀著重就學生與工人結(jié)合的主題，作了深入淺出的闡述。他說，在獨立生產(chǎn)上，腦力不可少，體力也不可少。腦力和體力，是同在一個階級。因為體力勞動者，把體力賣給資本家做工，是一個被雇者；工學生（泛指學工科的學生——引者注）把腦力賣給資本家做工，也是一個被雇者。既然同是被雇于資本家，便是同在一個階級，那么工學生便應該和體力勞動者攜手，不應該同資本家攜手。

陳獨秀的這些話，通俗易懂，深入淺出，既新鮮樸實，又撼人心魄，令人深思。這些簡單而又深邃的道理，大家甚至連想都還未曾想過。

最后，陳獨秀大聲說道：這個道理，是很明白的。所以，工學生要和體力勞動者結(jié)合團體，共同進行，把資本家推倒！

會場上再次響起經(jīng)久不息的掌聲。

演說結(jié)束了，陳獨秀通俗易懂的語言、深入淺出的道理、無拘無束的風格，深深地吸引著全體學生，也給阮嘯仙等人以深刻的啟迪。

會后，阮嘯仙與周其鑒立即將陳獨秀演講記錄加以整理。這篇題為《工業(yè)生產(chǎn)與勞動運動》的演說，分兩次發(fā)表在1月28日和29日的《廣東群報》上。

阮嘯仙雷厲風行的作風，給陳獨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
改造“甲工”（上）

1921年春夏之間，阮嘯仙與周其鑒、劉爾崧、張善銘等人，在“甲工”學校發(fā)動和組織全校學生，掀起了一場要求讀書、改造學校的著名學潮。

甲工學校是廣東工藝局的附屬學校，創(chuàng)辦于1918年春，為全省獨一無二的工業(yè)職業(yè)學校。甲工學校剛剛成立，理應先派富有辦學經(jīng)驗和事業(yè)心的人去主持校務。但是，甲工學校開辦幾年來，不僅不得教育人才，反倒成了當局安插官僚政客的場所。

主持學校事務的官僚政客，利用職權(quán)，獨斷專橫，營私舞弊，對學生又特別專制。1920年5月，阮嘯仙曾與學生們印發(fā)傳單，參加了廣州工人團體組織的五一勞動節(jié)紀念活動，不久又參加了廣東學生聯(lián)合會舉行的歡迎全國報界聯(lián)合會代表活動，被學校當作異端而給予記過處分。1920年8月，高侖繼任甲工學校校長后，他不但因循守舊，振作毫無，且比前任校長更獨裁專橫，還任意解雇教職員工，上任僅幾個月，就弄得學校烏煙瘴氣，校務廢弛，引起甲工學校師生強烈不滿。

阮嘯仙對甲工學校的黑暗現(xiàn)象十分憤怒。他認為，這個“環(huán)境糟透了”“不認真的改革”是不行的，深感青年應負起“改造社會的責任”。他在《改造日記》里這樣寫道：“我們青年，處在現(xiàn)在的環(huán)境，不消說的，不滿意到萬分，就想馬上來改造它”“改造！改造！是刻不容緩的事”。他認為，學生搞社會改造首先應該從改造學校做起，“改造學校問題，就是我們學生的責任”。

為此，阮嘯仙與劉爾崧、張善銘等人一起，團結(jié)對學�，F(xiàn)狀不滿的同學，成立了由11個工作委員會組成的“甲工校友委員會”，阮嘯仙為該會交際委員會主任，具體負責團結(jié)校內(nèi)同學、聯(lián)絡校外組織等工作。

1921年4月12日，校友委員會召開甲工學校全體同學大會，討論整頓校務問題，并請校長出席答復。大家在會上揭露了高侖接任校長以來，為非作歹，壓制師生，學校賬目不清，校務廢弛，設備殘破，學生無法安心讀書等，一致要求高侖迅速改變現(xiàn)狀。

但是，高侖對于學生們的要求，置若罔聞，敷衍了事。

于是，阮嘯仙等人商議，迅即以甲工學生校友委員會主任名義，向廣州各機關(guān)、團體、報社發(fā)出通電和傳單，請求社會輿論給予支持，并與學生校友會各委員會主任一起，到省長公署和省教育委員會請愿，揭發(fā)高侖的劣行，要求撤換高侖，整頓改造學校。

高侖懷恨在心，暗中指使在美術(shù)科學習的親信，盜用甲工學生名義，冒簽七十多人的名字，在報刊上刊登宣言，誣蔑和攻擊阮嘯仙等受人指使，“利用府界問題，圖獲校長一席，屢次鼓動學生與校長為難”。

報紙登出宣言以后，激起甲工學生們的極大憤慨，更加堅定了阮嘯仙的斗爭決心。阮嘯仙等人主持召開全校學生大會，與高侖的親信們展開激烈的辯論。

因有高侖在背后支持，高侖親信們有恃無恐，在會上繼續(xù)攻擊阮嘯仙等學生干部，引起其他學生的憤恨，紛紛嚴厲責問他們的所作所為。高侖親信們惱羞成怒，退出會場，并動手打傷學生數(shù)人。

躲藏在二樓的高侖見狀，急忙從樓上跑下來，拔出短劍，向?qū)W生亂刺，當場刺傷學生三人，然后在十幾個校警和親信的保護下?lián)P長而去。

高侖行兇刺傷學生的做法，更加激起全校學生的憤恨。大家義憤填膺，決心同高侖一伙斗爭到底。

（未完待續(xù)）